这是一个微风徐徐的黄昏时刻,夕阳无限好,风中夹杂着桂花的香味,温婉静谧的气息令人展眼舒眉。我看着眼前坐在我对面已到耄耋之年的老人,颤颤巍巍的拿着一笔一划写下的三页口述文稿,浓重的湘音使得一些词句难以辨别,但从他坚定和有力的眼神中,我仍捕捉到这位老人的光芒并为之震撼。透着夕阳洒下的彩光,我看到了时间的痕迹,那是另一个黄昏。
1952年5月,广西剿匪正搞得轰轰烈烈,据说60万的土匪已被消灭了40万。当地民生苦不堪言,土匪威胁百姓不当土匪就灭全家,好多老百姓被逼成了土匪,分不清是老百姓多、还是土匪多。所以当地政府出台了一项政策,在广西当过土匪的公职人员不算历史问题。
而在21兵团53军中的文工团中,一个20多岁的年轻小伙子正擦拭着团里的乐器,人们都喊他小刘。他是团里的宣传委员,专管乐器,每个礼拜都会和团里下连队1-2次去部队演出,激励指战员们提高觉悟、振奋精神、奋勇杀敌。但恰逢形势复杂,战争气息浓厚,有一次在路上,他们还遇到被土匪偷袭,有位女同志左肩被土匪的黑枪打中。在那以后,他们更加小心谨慎,而土匪们则越来越嚣张。于是文工团不得不更加警惕,在夜间也轮流派人站岗以防土匪偷袭。
兵团所在的大本营在广西南宁,5月中下旬的时候,部队接到命令前往白色地区剿匪,距离大本营约180华里。队伍行进了三天后,还剩20华里。当地的土匪扬言要打下来白色地区过端午节,老百姓都人心惶惶,知道是剿匪部队来帮助消灭土匪后,老百姓们感动至极,纷纷自发到城外迎接部队,敲锣打鼓以示欢迎。进了白色城之后,老百姓们各种欢迎、慰问剿匪军,还抬着自家的香蕉、猪、羊肉和鸡蛋等食物慰问部队官兵。
与此同时,剿匪工作如火如荼的开展中。光是土匪队伍就有七个军,还有零零散散的一些地方武装,老百姓苦不堪言,每天都有军民死亡。
小刘所在的队伍组成了飞虎队,抓土匪、除奸人、灭恶霸。浩浩荡荡的剿匪工作终于在8、9月份进入尾声,土匪被打得七零八落、四处逃窜。
一个土匪连长带领的队伍被打的仅剩五人,归降下山的时候被打散,土匪连长跑回白色老家向政府自首。他期望以功抵过,交待自己曾在云南与广西交界处的博爱小镇附近的大山上埋下过一批步枪和子弹。组织上极其重视这件事情,但同时又陷入两难的境地。部队需要拿回这些枪支弹药,但因剿匪任务的开展当时驻军严重不够。枪要取回来,可谁去取,怎么取?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七转八转之后,这项任务落到了小刘的头上。二十多的年纪,正是热血方刚的时候。任务难不难?难!博爱小镇距离百色地区300多里,全部要依靠步行。电话线路又都被土匪破坏,路上没有办法与部队取得联系,只有靠自己。任务接不接?接!必须接!这是组织的信任,是一项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岂有犹豫害怕的道理?取枪之事,舍我其谁?小刘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把这些枪和子弹完好无损、一把不少的带回来!
接下来就是怎么取了。首先,小刘向组织申请借调了五个民兵,加上土匪连长,共有七人。队伍拉起来了,如何排兵布阵才是最大的难题。小刘暗暗思忖道:这一路极其凶险,要时刻提防被打散或是盘据一方尚未被剿灭的土匪,又要担心土匪连长假意归降实则设计陷害。最后,小刘安排两个民兵打头阵,土匪连长在第三的位置,小刘在第四,剩下的三个民兵守在最后。
取枪小分队一共走了五天才到达博爱小镇,当地的山又高又陡,古树众多,山上吹起的风阴冷,树叶簌簌作响地发着抖。小刘精神高度紧惕,时刻提防有埋伏,紧张地带着队伍行进。土匪连长心慌意乱说道:“同志,你莫着急哩!”他解释道,当时他埋枪时是个晚上,着急埋完后慌慌张张就跑掉了,下山的时候又遇到了解放军,逃跑时慌不择路,只记得大概位置。小刘正色说:“你不要想着耍花样!我劝你放老实一些。我军在小山包上都布有岗哨,一旦有情况,我首先放倒你!”土匪连长连忙摆手,称不敢。
在山上又转悠两个多小时后,小分队终于找到了埋枪的位置。看着这些重现天日的步枪,小刘喜上眉梢,拿在手里轻轻地抚摸,像是平常擦拭乐器般小心翼翼。
后来,小刘一行人拿着枪支弹药下山。阳光穿过树间,落下细细碎碎的斜影。小刘身上携着的步枪,黝黑的枪身闪烁着动人的光彩。难得是个好晴天,金黄的夕阳美得让人沉醉。
光影转换间,我仿佛看到了我对面这位老人的身后,站着一个笑容洋溢的少年,亮丽的声音和刘老缓慢但坚定的声音重叠到了一起:“那枪,我一定得取回来。”
后来,小刘更加勤勤勉勉、一心向党,终于在1954年7月正式成为一名共产党员。不管是小刘还是刘老,胸中闪烁的红心始终如太阳般光辉灿烂。老一辈革命家、老党员的初心和坚贞,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愈久弥坚。
人物简介:
刘全让,男,汉族,1929年10月1日生。1949年8月4日入伍。1954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78年退伍后到中南林业科技大学林学系任教,于1992年退休。
(文:旅游学院李路遥)